我曾為志愿軍烈士遺骸歸國建言
文／ 羅 援
著名作家郁達夫曾經說過一句名言：“一個沒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個有英雄卻不知敬重愛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藥的。”我接續其意而用之：“一個英雄輩出的民族是一個光榮的民族；一個有了英雄而去尊崇英雄的民族是一個不可戰勝的民族。”為什么這樣說？因為英雄是一個民族的標桿，是一個民族的靈魂。尊重英雄是一個民族的良心，尊崇英雄是一個民族的價值導向，尊敬英雄是一個民族的文化根基。世界四大文明，先后消亡了3個，唯有中華文明源遠流長。不是說其他民族沒有英雄了，而是其他民族斷續了培養英雄、推崇英雄的文化土壤。沒有了英雄文化的根基，這個民族將如浮萍一樣漂泊，是經不起驚濤駭浪的。原本強大的蘇聯一旦出現否定英雄、褻瀆英雄的文化，頃刻之間分崩離析。莫謂書生空議論，頭顱擲處血斑斑。
中華文明之所以歷經五千年而屹立不倒，不倒的是英雄，不倒的是崇尚英雄的文化。中華兒女自幼就受岳母刺字的熏陶，“精忠報國”已經深深地植根于中華民族的血脈當中。特別是中國共產黨人，是一個理想信念的集合體，是一個英雄匯聚的先鋒隊。中華人民共和國奠基之初，首先奠基的就是在共和國的心臟樹立起一座不朽的豐碑——人民英雄紀念碑，上面赫然鐫刻著開國領袖毛澤東主席書寫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8個鎏金大字和毛澤東起草、周恩來書寫的碑文——“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斗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這就是中國共產黨人的黨心、初心、良心。只要人民英雄紀念碑不倒，英雄就不倒，英雄不倒，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永遠屹立。
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無數革命先烈和仁人志士拋頭顱灑熱血，獻出了他們寶貴的生命。據民政部門不完全統計，自中國共產黨成立至新中國誕生的28年間，有2100萬共產黨員和仁人志士獻出了他們寶貴的生命。新中國成立以后，又有成千上萬的革命烈士犧牲在歷次保家衛國的戰爭和搶險救災的非戰爭軍事行動中，他們是中國的脊梁。
為了緬懷、紀念和學習革命先烈，作為第十一屆全國政協委員，我一共提交了25個提案。值得慶幸的是，被國家采納了13個，其中有4項與弘揚革命英雄主義精神相關。它們是：《建議在國慶游行的行列中增加老兵方隊和戰旗方隊》《建議設立中華民族英烈紀念日》《建議制定英烈保護法》《促請韓國歸葬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遺骸》。
我之所以建議以國家的名義與韓國協商讓志愿軍英烈遺骸回家，首先是對志愿軍烈士的尊敬和愛戴，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其次，這是國際慣例。許多國家出于人道主義和人文關懷，在戰后尋找和厚葬在戰爭中犧牲的軍人。中國是文明古國，向來有慎終追遠、尊崇英雄的傳統，我們自當對為國捐軀的志愿軍英烈給予特殊的禮遇。
基于這種認識，我利用一切機會為“志愿軍英烈回家”鼓與呼。2013年我隨中國戰略文化促進會代表團赴韓國參加第二軌道戰略對話，接待方是韓國國防研究院，時任院長是韓國國防部原部長李相熹。我們對話的主要議題是，如何保持朝鮮半島安全形勢穩定，促進中韓軍隊關系健康發展。我在發言中指出，韓方把我國部分志愿軍遺骸掩埋在“敵軍墓”，極大地傷害了我們的民族感情，阻礙了中韓兩軍的正常交往。李相熹院長問：“確有此事嗎？”我以事先準備好的照片為證。李相熹院長看后表示第二天就介紹我去會見國防部長，反映訴求。果然，第二天，韓國國防部副部長白丞柱接見了我們代表團，在會談中我們再次向韓方提出希望盡快“歸葬滯韓中國軍人遺骸”的問題。白丞柱副部長表示會向總統報告。不久，韓國總統訪華，正式表示要送還韓國軍方管理的360具中國軍人遺骸。從此，在各方的努力下，志愿軍的英靈開啟了魂歸故里的路程。
這里，有兩個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是，我參加第十一屆全國政協會議前，老領導、前志愿軍老兵李際均中將反復叮囑我，現在中韓關系改善了，應在政協會議上提出“呼吁韓國歸葬滯韓志愿軍英烈遺骸”的提案。提案遞交后，有許多志愿軍老兵來找我，他們提出要自費去韓國尋找夢牽魂繞的戰友，如果見不到戰友們的遺骸死不瞑目。
第二個故事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從小就沒有見過父親，他的父親不幸戰死在朝鮮戰場上。母親含辛茹苦把他養大，90多歲的母親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找到父親的遺骨。帶著母親的囑托，這位老人去了東北，后來又到了朝鮮。遺憾的是，都沒能找到父親。他帶著從朝鮮志愿軍墓地挖來的泥土來到已經昏迷5天的母親床前。令人吃驚的是，母親聽完他的話居然又有了意識，雙手緊緊握住那個裝滿泥土的罐子，淚流滿面……
是啊，半個多世紀了，歸來兮，英雄的志愿軍英烈們，祖國一天也沒忘記你們，我們熱切期盼志愿軍英烈和所有滯留在異國他鄉的英靈早日魂歸故里！你們在離開家的時候還是少年郎，如今回家時，卻已經成為報國之軀。你們的功績將永世長存！
